广东湛江“国宝”红树林里有一个弹涂鱼、青蟹、对虾与白骨壤、红海榄、桐花树的—— “牵手故事”

　　南海之滨的广东省湛江市金牛岛沿岸，白鹭翩跹，碧波荡漾，一片片红树林如翡翠绸带铺展，新生树苗在潮汐中摇曳，鱼虾欢跃其间，勾勒出一幅蓝绿交织的生态画卷。在这个美丽的地方，有29块大小不等的养殖塘。养殖户王强就是这一个美丽地方的其中一个塘主。最近，他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。他的塘，旧貌换新颜，他塘中的收获，令人刮目相看。他的变化，得益于由中交广航局设计建造的全国首个大规模红树林“种养耦合”生态修复项目——湛江海洋生态修复项目。

　　2024年9月，由中交广航局设计建造的我国首个大规模红树林“种养耦合”生态修复项目——湛江海洋生态修复项目启动。“大家都知道，项目是好项目，有这一个项目，这里的明天一定更美好。”湛江金牛岛红树林党群服务中心负责人许裕生告诉《工人日报》记者。

　　不过，项目启动时，质疑声四起。“把鱼塘改种树，我们靠啥吃饭？”渔民们攥着渔网，跟项目团队道出担忧。

　　“砍塘护绿”的老路子行不通，必须找到“生态”和“生计”两手抓的新路径！项目经理王昊明白。这位仪表堂堂高大威猛的东北汉子，开始“张飞绣花”——那一段时间，王昊带着团队扎根海边，白天跟着渔民下塘记录水质、鱼虾习性；晚上查阅资料，研究不同品种红树林的生态作用。

　　“原来，红树林不是只有一种树，包括了白骨壤、桐花树等近10个品种，这些品种都能够在水边生长。”王昊调研发现，白骨壤、桐花树等红树植物的根系能净化水质、凋落物沉积分解后可转化为水产饵料，养殖塘的水体流动又能促进树苗生长。据此，王昊带着项目团队创新性地提出“种养耦合”模式，保留部分鱼塘升级为生态养殖池塘，周边种上白骨壤、桐花树等红树林品种，为鱼虾提供生存“温床”；在红树林潮沟里养殖贻贝等贝类，其排泄物成了滋养红树林的“营养餐”；外围滩涂的红树林则化身“绿色长城”，抵御风浪、庇护鸟类，形成环环相扣的ECO——让弹涂鱼、青蟹、对虾与白骨壤、红海榄、桐花树“美丽牵手”。

　　为了提升“种养耦合”模式的生态可持续性与资源利用效率，针对传统养殖都会存在的水资源浪费、环境污染等突出痛点，项目团队融合多项先进的技术，在养殖池铺设新型防渗膜，防止用水渗漏并保护周边土壤，实现“节水”与“护土”的双重效果。配备循环水系统，将残饵和排泄物分离处理，转化成微生物饲料，变“闲置资源”为“养殖养分”。此外，项目团队还投放2586个生态贝礁，修复2800米岸线，为海洋生物创造栖息环境，也为生态养殖提供丰富的天然饵料。

　　2025年1月，项目副经理王玉生带队挨家挨户讲政策、算细账。可多数渔民仍心存疑虑：有的担心生态改造会压缩养殖空间，影响短期收益；有的顾虑微生物循环系统“不好用、不赚钱”，怕投入打了水漂；还有的对新技术缺乏了解，宁愿守着“老办法”求稳，一时间试点推进陷入僵局。

　　而隔壁村的养殖户王强，却在听完讲解后率先举起了手。他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，而是源于多重现实考量与长远眼光。一方面，过往损失的痛彻教训让他深知生态防护的重要性：去年台风来袭时，他家鱼塘因缺少红树林缓冲带，塘坝被冲垮、鱼虾大量流失，直接损失近10万元。“当时看着满塘的鱼虾被冲走，心里像刀割一样，要是早有红树林遮挡，损失肯定能少一半！”王强的话道出了核心诉求，生态修复带来的抗风险能力，正是他最迫切地需要的。另一方面，传统养殖的瓶颈让他早已萌生转型念头：多年来，老鱼塘存在密度过高、水质恶化、病害频发等问题，不仅饵料消耗大，鱼虾成活率还不稳定，利润空间越来越窄。项目团队展示的动态模拟画面和节省饵料的精准测算，让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——生态养殖池既能改善水质、减少病害，又能减少相关成本、提高产量，恰好戳中了他的痛点。此外，项目团队的专业支撑让他吃下“定心丸”：得知项目会提供全程技术指导、免费安装微生物循环设备，王强意识到这不是“冒险”，而是有保障的转型机遇。“与其抱着老塘慢慢亏，不如跟着项目闯一闯，就算失败了，还有团队帮着调整，总比守着老办法强！”

　　项目副经理王玉生带队再次深入讲解，他打开电脑，调出动态模拟画面：“大家看，如果保留部分鱼塘，改造成生态养殖池，利用微生物循环系统，不仅让鱼虾产量大幅度的提升，成本也能降低不少呢！”他紧接着向渔民们介绍：“按老塘的养殖密度算，这个系统至少能节省三成饵料。”王强主动提出当试点，把自家大约5公顷的虾塘蟹池（号码为A07）改造成生态养殖池——这位常吃螃蟹的养殖人，又做了一件“吃螃蟹”的事。

　　试点建设期间，渔民们天天蹲在塘埂上“监工”。看到工人铺防渗膜、调试循环水设备，有人忍不住凑上去问：“这玩意儿真能省饵料？”王玉生一边演示操作，一边耐心解答。看着这些“新鲜设备”有条不紊地运转，渔民们逐渐打消疑虑。

　　3个月后，王强的养殖池迎来丰收。一筐筐对虾捞上来，过秤时电子秤的数字让围观渔民惊呼：“比去年多了一半！”实打实的收益让大伙彻底信服。也纷纷上门取经，原本反对的村民逐渐转变态度，主动申请加入生态改造行列。

　　2025年11月26日，《工人日报》记者来到了A07——王强所在的养殖塘边。记者看到，一排排40公分高的红树林小树苗种植在了塘中央的一块一块的小岛上，岛边流水环绕，岛上静谧祥和。由中交广航局承建的全国首个大规模红树林“种养耦合”生态修复项目——湛江海洋生态修复项目，取得阶段性进展。其位于广东湛江麻章区金牛岛周边海域7个区块的红树林种植任务已全面完成，其余11个区块的种植工作正按计划有序推进。

　　王昊和记者说，湛江麻章区湖光镇金牛岛红树林片区，地处我国红树林面积最大、分布最集中的广东湛江红树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东部，素有“海岸卫士、鸟类天堂、鱼虾粮仓”的盛誉。中交广航局建设全国首个大规模红树林“种养耦合”生态修复项目总规划种植红树林546公顷，同步实施3.02千米海堤生态化改造，为湛江“红树林之城”建设筑牢根基。王玉生说，“项目创新采用的‘种养耦合’模式，打破了‘生态保护与产业高质量发展对立’的传统认知。”

　　据介绍，作为地球上独特的湿地木本植物群落，红树林的生态意义关乎全局、利在长远。它是应对气候平均状态随时间的变化的“天然碳库”，作为最重要的蓝碳ECO之一，固碳效率是陆地森林的2-10倍，每公顷每年可固碳10—15吨；它是守护海岸安全的“坚固长城”，密集交织的支柱根与板状根能削减90%以上的风浪冲击力，有效固定滩涂、抵御风暴潮与海啸，成为沿海地区无法替代的生态安全防线；它是滋养生命的“海洋绿洲”，独特的潮间带环境孕育了丰富的生物种群，黑鹤、勺嘴鹬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在此栖息繁衍，更为全球候鸟迁徙提供了关键驿站，维系着海岸带生态链的完整稳定；它更是净化海水的“自然滤器”，通过根系吸附、微生物降解等作用，有效去除水体中氮、磷、重金属等污染物，显著改善近岸海域水质，为渔业资源可持续发展提供坚实保障。

　　“种养耦合，即以红树林种植为核心、生态养殖为补充、系统循环为支撑，在红树林湿地周边划定生态养殖区域，选择弹涂鱼、青蟹、对虾等与红树林生态兼容的品种，形成‘林护渔、渔养林’的良性循环。”王昊说。在“种养耦合”的生态中，红树林为养殖生物提供天然栖息庇护所和充足饵料，净化养殖水体，减少病害发生；而养殖活动产生的有机废弃物经微生物分解后，为红树林生长提供天然肥料，同时通过合理调控养殖密度，避免生态过载，实现“一亩海域、双重收益”的生态经济双赢。

　　在项目546公顷的广阔修复区域中，由于远岸区域难以涉足，传统人工作业效率堪忧。项目团队创新采用无人机投苗模式，精准投放甄选后的白骨壤、红海榄、桐花树等本地树苗，高效打通滩涂投苗的“最后一公里”，破解了远岸作业的核心难题。无人机与人工互相配合进行投苗、分苗、种苗，不仅有效规避了水上作业的安全风险，更极大提升了效率。最繁忙时，团队同时投入6台无人机，每台一次可吊运40株带泥球的种苗，一名熟练操作手日投苗量可达2000至3000株。

　　谈及未来，王强充满信心。他表示，计划扩大养殖规模，将相邻的3亩普通鱼塘也改造成生态养殖池，打造“连片生态养殖示范基地”。“现在政策好、技术硬，跟着生态修复项目干，不仅自己能致富，还能带着乡亲们一起守护好这片海、养好这片塘，让日子越过越有奔头！”王强的规划，既呼应了湛江生态修复项目“生态惠民、产业兴民”的核心目标，也为更多渔民转型树立了可复制、可推广的榜样，让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实现了双向共赢。（工人日报客户端记者 叶小钟 通讯员 王有祥 王佳宜 李田邦 杨浩）